一、接教鞭继承父志,献爱心青春无悔
我们湖北口乡是郧西县最边远的一个乡镇,也是十堰市唯一的一个少数民族乡。而我们桃园沟村地处陕西省茅坪镇腹地,距县城有160多公里,离乡镇30多公里,这里山大人稀,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环境恶劣。从我们学校到郧西县城,来回就需要
四、五天时间,没有通讯网络,半个月或一个月看不到一次报纸。正是由于这些原因,村民们祖祖辈辈与书本无缘。1971年,乡政府响应上级号召,发展山区教育,让适龄儿童就近入学,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沟开办了教学点,我的父亲也就成了火地沟教学点的第一任民办教师。寒来暑往,22个春秋过去了,我的父亲为山区教育事业沤心沥血,送走了一届又一届学生,终于积劳成疾。1992年正月初十,年仅51岁的父亲,猝然倒在了他奋斗了二十二年的讲台上,连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永远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他心爱的学生。这对于我们这个贫困的家庭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我的母亲常年体弱,我的哥哥常年多病,我的弟弟妹妹年幼无知,家庭的重担一下落在我的肩上。
父亲走时,没有给我们留下一分钱的存款,没有给我们留下一件象样的家具,他留下的是一根悬挂在墙上的教鞭,留下的是一张他几年来为贫困学生垫支的960元书杂费的欠帐单,留下的是一位山区教师22年从教的清贫。
父亲去逝后,家里失去了顶梁柱,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过?我的人生道路该怎么走?痛苦和悲伤让我一时茫然无措。当时,我刚刚初中毕业,在老师和同学们的眼里,我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有能力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然而这一切都由于父亲的去世而破灭了,我不得不含泪告别求学生涯。而由于父亲的去世,火地沟教学点也因为找不到有文化的人当老师,外地的教师又不愿意到这里来,23个学生也就全部辍学回到了家。
面对着家中经济窘迫的状况,面对着母亲终日忧愁的面容,我心里充满了焦虑,决定出外打工,用自己的双肩挑起全家生活的希望。正在这时,村长找到我家,恳切的希望我能接过父亲的教鞭,留在火地沟小学教书。
说实话,像父亲一样在山沟里教一辈子书,把自己像蜡烛一样耗尽,我可 1
从来没有想过,我不愿意再走父亲的路,真的是不愿意。然而,看到村长那期盼的目光,听着村长那感人的话语,我能体会出他为让孩子们重返课堂的急切心情。怎么办?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必须要做出抉择。
我的心矛盾极了,那天,我一个人来到父亲的坟前,放声大哭了一场,边哭边向父亲诉说我的心思。冥冥之中,我似乎看到了父亲拖着多病的身体劳碌奔波的身影;看到父亲在孤灯下为孩子们认真批改作业的慈祥面容;看到了他的满头白发;看到了父亲为山里孩子们的教育无私的付出。我明白了,父亲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鞠躬尽瘁,无怨无悔?他是不愿咱这火地沟变成文盲沟,不愿咱山里的人代代受穷,所以他宁愿自己受苦受累,贴钱也要教下去,直至生活的最后一刻。
于是,我决定先教半年试试。
1992年的9月1日,村支书把我领到父亲献身的教学点。当时这里的教学条件极其简陋,不大的教室里,三分之二的空间已被蜘蛛结成了网,四个又黑又小的窗户被长期的风吹雨淋已变成朽木,一块小小的黑板,早已褪色,根本无法写字。我买了瓶墨水涂上黑板,打扫了教室,又把行李搬到了学校,开始了我教学生涯。从此,除了星期天,我吃饭都由妹妹送到学校。在多少个寂静的夜晚,在一盏昏黄的油灯下,我认真地备写教案,用心去了解关心每一位学生,凭着责任和良心,半年以后,火地沟小学的学生成绩一跃名列全乡前列,同时我也被乡里评为优秀教师。(直到今天,我校的学生已有六名上了大学。)
良好的开端和教学效果并没有打消我出外打工挣钱的念头。因为当时一位民办教师每月的工资是59元钱,国家发放18元,村里补贴41元,算下来一年总共708元,虽然这些钱连城里人半个月的工资都没有,但对于我那个缺油少盐的家庭来说,毕竟还能够解决一些实际困难。可是半年下来,父亲以前的欠帐不仅一分钱也没收回来,我自己的工资也全部给困难的学生垫付了学杂费,我手里反而又多了100多元的欠帐单。面对这些无法言说的心情,我不是没有犹豫过。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自问:为啥非要把自己的命运与这些孩子拴在一起?难道我就这样窝在山沟里吗?走吧,现在就走还来得及,像村里的姐妹一样在大城市里打工,或者到山外找一个家境好的婆家,哪样都比当这个民办教师强啊!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儿的一句稚气的话语深深触动了我的心灵。那天我正在上课,忽然发现窗外趴着一个小女孩,一双大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黑板,我暂停下讲话,走到小女孩身边,她一下扑到我怀里,问:“老师,我能来读书吗?”“能!能!”我抚摸着她的头说。“可我家穷,没钱读书。”我不假思索地说:“不要钱,老师不要你的钱!”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睡,小女孩儿那双渴求读书的目光,一次次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这时我才真正感受到电视里公益广告中那位泪流满面的孩子“我要上学”的那声呼喊是那么令人颤栗,那是发自心灵的呼喊,那是对美好明天的呼喊,更是我脚下这片古老土地千百年来的呼喊!此情此景,
难道我还能逃避,我还能够心安理得地去追求自己的生活吗?此时此刻,我解读了父亲那张欠帐单背后的良苦,我理解了父亲“蜡烛终成灰”的博大情怀。如果我不能够安心教书,对不起乡亲们,更对不起父亲在天之灵啊!于是我彻底打消了出门打工的念头,决定像父亲那样甘做泥土,把爱献给孩子们;更像他那样在工作中踏踏实实,不求涓滴回报,但求青春无悔!扎根这片贫瘠的土地,播下理想和追求的种子,把自己的一生献给山区的教育事业。
为了让教学点的孩子们一个也不能少的走进课堂,我不厌其烦地登门做家长们的工作。村民范昌学的两个孩子辍学了,我一次次走进他家说:“大哥,还是让两个孩子上学吧!”范昌学难为情地说:“安梅呀,我小时候在你父亲那里读了三年书,连一分钱也没交,虽说你父亲不在了,但是这笔帐我还记得。尽管我想让两个孩子读书,可他们母亲去世了,我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钱让孩子上学?再说,我真的不愿再拖累你呀!”我说:“这样吧,让他俩去上学,书杂费全免了。”
学生张长平生活在一个特殊的家庭,生活异常贫困,我上门动员她上学时,她爷爷固执地说:“我们人老三代没读过书,也照样活着。”没办法,我只好利用星期天和课余时间到他家软磨硬缠,大柏在山沟里挑水,我连忙抢过扁担,大伯给我使脸色看,我假装没看见,后来他无奈而又感动地说:“安梅呀,我算服你了,让孩子上学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