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击红军,百丈场周边构筑有坚固的堡垒和密集的工事,如今都成了红军的有利
依托,谢团从凌晨打到中午,被阻挡在进入百丈场的临溪河大石桥前。情急之下
谢浚以每人20块银圆的奖赏组织了一百多人的敢死队。1935年川西坝子是个丰收
年,一块银圆能买一担米,20块银圆对卖命为生的穷苦士兵来说是相当可观的一
笔钱。这一招果然见效,敢死队在密集火力的掩护下,冲破红军的防线,越过古
桥进入街上。
红军按照计划准备将深入防线的谢浚团吃掉,一支红军从场北的高地出击,试图
截断谢团的后路。然而对方早有防范,侧翼的郭勋祺部以凶猛的火力迫使红军退
回高地。得到增援的谢团在百丈街上与红军展开巷战。胶着至午后3时,一批飞机
的到来打破了僵局。低空盘旋的飞机准确地扫向红军扫射,炸弹将红军依托的房
屋夷为平地。既无对空防护能力又无防空经验的红军只能被动隐蔽,亡命的川军
乘机蜂拥出击,当战壕中的红军抬起头来时,川军都冲到跟前了。一场叮当作响
的白刃格斗之后,遭受重大伤亡的红军被逼到百丈场外。王树声数天后在战斗总
结里写道:
再说到百丈战斗的教训:第一,警戒的疏忽,特别是敌机飞来时,警戒部队只顾
及隐蔽,而不顾地面的敌人,结果百丈街被敌袭击。在战斗时,主要之敌还是在
地面,当然,敌飞机来时要注意隐蔽伪装与疏散;第二,百丈附近地形平坦,且
多水田,对此种地形的战斗经验非常不够。在运动时,部队多是拥挤一堆。因受
水田或田埂的限制,有些指挥员不知把队伍适当疏开或分散成小队,取平行路运
动,是应注意研究的事情。(《王树声军事文选》:“宝兴、芦山战斗的经过与
教训”)
现场指挥的徐向前为达到“歼敌一部,转入反攻”的目的,早些时候已经命令在
百丈后方围困名山城的4军第10师立即增援百丈。面对川军出乎预料的凶猛攻势,
徐向前命令临时任10师师长的陈锡联率部跑步前进。就在川军将红军逼到百丈场
外的高地时,陈锡联率领先头部队赶到,一阵冲杀,将川军压回陈尸累累的百丈
场。此时攻打百丈场的谢浚团已经伤亡过半,剩下的经过一天不停顿的厮杀也到
了筋疲力尽的地步,在红军生力军的强劲反击下纷纷向场东的桥头退却。团长谢
浚见状持刀挺立桥头,喝令不许过桥后退,最后干脆横身躺倒桥上,高叫此身与
阵地共存亡。随即川军援兵赶到,挡住了红军的攻势。此时天色已晚,双方均无
力再战,在百丈场形成对峙。
招架之功 红军节节退守-火烧百丈场-筋疲力尽的红军-霉老二-川军攻占百丈
19日一天的战斗,是整个百丈战役最酷烈的一天。红军已经拼尽了全力,却未能
扭转战局。如同拳台上实力处于下风的拳手,试图在一个关键的回合中爆发全部
的能量将对手一举击到而未能得手一样,剩下的回合就只有招架之功了。20日的
战斗,是以红军的节节退守进行的。已经掌握了战场主动全权的川军在源源不断
的增援下,攻势更加凶猛。最惨烈的战斗发生在百丈东北方向的丘陵地带,这是
攻守百丈场的关键所在,双方的重兵皆集结在这一带厮杀,成堆的尸体填满沟壑
,鲜血染红了田水和溪流,活着的人对死亡和鲜血已经麻痹,唯一的念头就是将
对方杀死。在付出巨大伤亡以后,红军的阵地相继失守。
百丈场上的恶战继续进行着。叫谢浚的川军团长仍然带着他剩下的官兵冲在前头
。战火引燃了街房,整个百丈成为一片火海。现场指挥的徐向前写到:
“我到百丈的街上看了下,有些房屋已经着火,部队冒着浓烟烈火,与敌拚搏,
打得十分英勇。百丈附近的水田、山丘、深沟,都成了敌我相搏的战场,杀声震
野,尸骨错列,血流满地。指战员子弹打光,就同敌人反复白刃格斗;身负重伤
,仍坚持战斗,拉响手榴弹,与冲上来的敌人同归于尽”。
然而红军已经很累了。从10月8日南下第一仗打响,一个月多月的时间部队不停顿
地作战,仗越打越大,越打越恶,伤亡越来越惨重。倒下的人陈尸山野不及掩埋
,野战医院的稻草上躺满痛苦呻吟血流遍地的重伤员,在百仗一带作战的红四方
面军主力已经减员过半,继续在战场上支撑的已经筋疲力尽,有的枪炮声一停眼
睛就睁不开了??
他们很饿。大部分人的干粮袋已经空空如也。数万无后勤供应的部队集结一地,
富裕人家来不及搬走的粮食很快吃光,贫穷人家能收集到的粮食如杯水车薪。他
们不惜一切要夺取的天府米粮仓就在眼前,却一个个饿得头昏眼花,能啃到一块
生红薯就算不错。他们不敢生火煮食,一有炊烟升起飞机炸弹便呼啸而至?? 他们很冷。几个月前进入高原时那身令中央红军羡慕不已的整齐军装,已经被战
火硝烟撕裂成粹片,失去了本色爬满了虱子散发着刺鼻的气息。从富裕人家、俘
虏和尸体身上得到的衣服,以及能搞到的各色布匹草草缝制的军装,使队伍看上
去杂乱不堪。士兵们单薄褴褛衣衫和缺乏热能补充的身体,在川西冬季阴冷的细
雨中瑟瑟发抖??
他们弹药即将消耗殆尽。面对装备整齐,有飞机大炮助阵的川军主力,他们除了
弹药极为有限的机枪和迫击炮,全靠步枪和大刀了。每个士兵身上只配带一二十
发子弹,有的甚至是红军战地兵工厂生产的木弹头子弹。子弹打完只有从敌人手
中夺取。在对方节节进逼的局面下,这样的补充艰难而有限。即使是白刃格斗,
眼下也占不了上风了??
“霉老二”是这一带的老百姓对穷困潦倒衣食无着者的称呼,如今成了在他们眼
中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红军的代名词,这场战争后来则被他们称为“打霉老二”-
这当然是站在政府的角度。他们是第一次见到从山上下来的这支队伍,他们带来
了战乱却没有给他们什么好处,他们打开了富人的粮仓还填不饱自己的肚皮,他
们宣传自己是穷人的队伍,但他们拿走穷人的粮食后留下的苏维埃政府货币根本
不能流通。他们没有、或者说根本来不及建立红军赖以生存的群众基础。以至70
年以后的今天,当地上了年纪的人仍然习惯性的以“霉老二”称呼当年的红军,
用“打霉老二”描述那场战争。
在当年报道这场战争的报刊上,不乏对红军饥寒交迫之状的描述。记者笔下的红
军俘虏“尽皆鸠形鹄面,衣不蔽体”,尽述悲苦:“简单说米、钱是没有的,饭
是没有吃饱一顿的,冷天是没有衣服增加的,路是有你走的,山是有你爬的,仗
是有你打的,一切自由是没有的??”。川军的攻心战也以此大做文章,下发的
喊话词诸如:“赤匪朋友们,投诚是唯一的生路,你们的父母妻子在家乡是很盼
望的呀”;“你们来投诚,要工作的给予工作,要回家的便给予盘费”;“只要
你们来投诚,就有棉衣穿,饱饭吃”??。 20日,川军占领百丈。
百丈尸骨 红军败退-报纸对战事的描述-徐向前谈教训-万人坑
11月21日,徐向前至电张国涛等,称:“赤锋(红9军代号)、正定(红30军代号
)兵力已疲劳,且减员很大,前面地形辽阔,布置极难,??敌兵力已集在援救
地区,与之死拼恐无益有损。拟集兵力在夹门关对面及??一线,并直接由夹门
关方面打下。若该方不易得手,敌方续进,即先予敌大杀伤,然后另行大举杀敌
。今早我们商决,若前方不易另行继续战斗,既拟订下午五时,照上计划行动。 ”
从14日红军占领百丈到20日川军重新夺回百丈,经过7天7夜的大血战,红军指挥
员们终于承认这个仗已无胜算了。21日,百丈一带的红军全部向西北的山地退却
,试图象徐向前所说在夹门关一带再寻战机。然而这又是一相情愿,巨大的伤亡
使红军完全失去和对方决战的可能。22日,乘胜前进的川军解了名山之围并夺回
重镇夹关,迫使红军退却到攻击出发的天台山、蒙顶山一线。
就在红军败退的11月21日,成都《华西日报》以“西线剿匪苦战经过战事激烈空
前未有”为题报道百丈的战况:
此次回师南犯之匪,共约五个军团,其指挥官为匪首张国涛陈昌浩等,自十七日
起,我军正面已开始猛攻,是日因天阴雾浓,空军难以尽量轰炸,无大进展,十
八日天气放晴,即进入激战状态,我军以大部猛烈冲击,结节前进,毙匪极众,
我空军复全队出动,在鹤林场,廖家场,观音场,夹门关一带,掩护进攻,投弹
百余发,该匪犹复顽强抵抗,与我军往复冲突,进出数十次,匪势消杀,我当进
占鹤林场附近高地,是日夜仍在战斗当中,十九日晨九时,匪复以大部反攻,自
晨至午,激战最烈,毙匪数千人,残匪极为狼狈,我军午后一时,确实占领白丈
场,观音场,姑奴山等地,计十八十九日两役,匪我伤亡均大,尤匪徒被我官兵
冲击,及飞机轰炸,死亡枕籍,详数正在清查中。盖此次匪集结大部,与我决战
,较之过去战事,目标明显,故投弹命中,成绩最佳,机炮集中,射击效能亦极
显著云。
11月22日,成都《新新新闻》如此描述大战经过:
此次赤匪乘我改编整顿之际,转锋回窜,自天权全芦山战后,即倾其全力越过雅
河,进寇名邛,企图窜扰川西,肆其荼毒,势专力众,狼奔豕突,其锋之锐为历
次战事所未有。我梁旅长国华率范师两团,自寒(14日)扼守名山城,阻匪东窜
咽喉,一周以来,赤匪昼夜围攻,不遗余力,交通完全断绝,城中食品均用飞机
接济,我梁旅凭城死守,鏖战数昼夜,杀匪不计其数,使匪卒不获逞。我刘总司
令驻节邛崃,调集二十一军各师旅大部,及李其相(家钰)师之一部,由邛崃分
道出击,将士均抱有我无匪之决心,计自17日起,昼夜苦战,几经荡决,自19日
匪尽撤去围雅州及扼守飞仙关匪部,加入作战,白刃相接,我军前赴后继,不稍
退缩,双方死伤如积,卒将匪力摧破,狼狈溃窜,我军乘胜进占黑竹关,百丈,
鹤林场,观音场,新店子等处,倾我潘旅又将夹关占领,均为所椐之要隘也,双
方战事极时,匪我参与,所有重伤军匪,赤匪均残杀无余,遗骸遍野,血肉狼籍
,不忍目睹,于此可见赤匪之惨无人道,亦可见战事之异乎寻常矣,赤匪此次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