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兄妹慢慢长大了,也时常传来祖母和某一个婶娘吵架的事情,父亲兄弟五个,相隔不甚远,所以有什么消息也很容易得知,母亲向来是一个很单纯的人,胆小怕事,更何况父亲已是送过人的了,所以她在妯娌之间也就显得杳无声息了。一次我去上学路过小婶家门口听到争吵声,好像是因为祖母要讨要小叔家的那只母羊,许多人围在门口瞧热闹,我也猫了腰钻进人群,小婶和祖母吵得很凶,像两只斗家的公鸡,小叔蹲在一边无奈的叹气,后来她们竟然厮打起来,小叔跳起来使劲的抽打着小婶,再后来无奈的小叔抓起了农药瓶拧开盖子往嘴里猛灌……经过了两天两夜的抢救小叔脱险了,从此人变得冷漠古板,小叔家的那只下崽的母羊最终被留下来了,祖母这次空手而返了。在我小时候的农村流行着一股不好的风气,凡是谁家丢了东西,比如鸡仔鸭仔的,袜子手套的,都会有村妇跳出来骂一阵子,说不定那些迷路的鸡鸭或者根本就是被哪个贪心的村民抓住不放的,听到那刺耳的叫骂就不敢造次了。当然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本事的,外婆莫说丢了鸡鸭,即使是丢了比鸡鸭贵重许多倍的东西,她也定然是骂不出口的,只能怏怏的在村中无奈的走来走去的找,并小心翼翼的问:他婶子你可曾见我家的猫儿?这固然是十有八九找不到的,于是从田地里回家的外公抖抖身上的尘土拄着锄头,立在晚霞的余晖里扯开了大嗓门:哪个偷坟掘墓的王八犊子,姨娘婆子养的捂了你大爷爷家的猫儿……雄赳赳气昂昂的叫骂声穿透了小河湾和树林子,贯穿在整个村庄的上空,嗨!这骂主真该是个男高音歌唱家,勿须说这非常会捉老鼠的大灰猫第二天一准会回到家里,外婆便也对这很会骂人的主瞥上佩服的一眼。当然比起我的祖母骂街的本事外公真是逊色多了,莫说骂人,即便是家里的鸡鸭猫狗也会被她骂的蜷起身子,耷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出。北街有一个很厉害的老妇女,无论是在田里和人争地边,还是与一些妇人搅嘴拌舌她都能甩起三寸之舌,唾沫横飞的让别人甘拜下风。这老妇人一次和我的祖母狭路相逢,“嘿嘿,”对于老街的人可是又有热闹瞧了,两人对骂了很久互相指责对方的不是,时值中午祖母便在不远的小店内买了些吃食,边吃喝边继续和那老妇人对战,几个叔叔拉她不动,祖母虽然已有些年迈,但对于别人家不光彩的事件她是有着超凡的记忆力的,她一边骂着那个已有些气短的老妇人,一边把她家从二十年前到现在发生过的“丑事”一件一件的如数抖落出来。那老妇人终于垂头丧气的走了,据说还一边擤鼻涕一边哭。这可是轰动了老街上的人了,于是祖母便成了老街上骂人最厉害的“冠军”。近几年来外婆和祖母都愈发的年迈了,从去年起外婆就卧床不起了,还好舅父和舅妈们是比较孝道的,母亲和姨妈也时常侍候在床边,挺会骂人的外公身体还算好,整天搬了一条小板凳像个孩子般坐在外婆的床头。而我的祖母却还能做饭洗衣,但父亲和叔叔们已经不让她自己做事了,母亲和婶婶们虽然对祖母心有哀怨,但面对渐渐衰老的祖母也就慢慢释怀了,去年暑假我回去探望祖母,她用手摩挲着我的头说,俺的囡囡长大了也出息了,别忘了常常来瞧瞧奶奶,临走时她的眼睛里居然写满了伤感,在我转身的一霎那,她已经潸然泪下了。唉!叱咤风云的祖母也终于露出了慈祥而脆弱的面目。这是多么的难得。间或往家里打电话在与母亲笑着聊些家事时偶能从听筒里传出祖母骂鸡斥狗的声音。
河南省项城市郑郭一中三年级:张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