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编撰元小说”的角度看《法国中尉的女人》(2)
2012-08-27 23:34
尽管作者不承认这是一部历史小说,尽管叙述者拼命突出文本的非真实性,但小说对维多利亚时代几近乱真的模仿和对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的频繁调用,还是把读者的注意力引向了文本外的历史和现实。福尔斯以令人惊叹的笔法精确地描摹出维多利亚时代的社会百态,从人们的语言、服饰、习俗、礼仪到真实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无不建构出浓浓的维多利亚风味,为故事人物营造了一个仿真的历史环境。1859年达尔文发表《物种起源》、1867年马克思在大英博物馆撰写《资本论》、1867年英国议会讨论赋予妇女平等选举权、1869年格顿女子学院成立、历史人物前拉斐尔派画家但丁·加布里埃尔·罗塞蒂及他的妹妹诗人克里斯蒂娜·罗塞蒂等都出现在文本中。再加上随处可见的客观性十足的维多利亚时代社会调查报告、统计数字等等,这些都为小说建立起了浓厚的历史真实感。
《法国中尉的女人》这样的元小说被加拿大著名文艺理论家琳达·哈琴(Linda Hutch-eon)称为“历史编撰元小说”(historiographic metafiction)。“历史编撰元小说”是哈琴在《后现代主义诗学》中提出的概念,它是指那些“众所周知的通俗小说,它们既具有强烈的自我反射性,同时又悖论式地主张拥有历史事件和真实的人物”(Hutcheon 5)。哈琴对纯粹“自指”式的元小说和以一种悖谬的方式关注历史和社会的元小说作了区分。她指出,的确有一部分进行极端的形式实验、沉迷于文字游戏、卖弄形式技巧的元小说。这些作品因其精英主义和形式主义的倾向而远离了普通读者,加重了文学被边缘化的程度,她称之为“晚期现代主义激进元小说”。但另一部分元小说将后现代实验性写作与社会历史语境相联结,自我指涉的同时又悖谬地关注社会历史,而其“自指性”不仅没有削弱、反倒增强了文本对社会历史的“它指”功能,她称之为“历史编撰元小说。”
历史编撰元小说采用历史题材,以自揭虚构等元小说的形式技巧写出了新历史主义关于历史叙事的看法,它在将历史作为故事来讲的过程中凸显了历史的虚构性和叙述性,并揭
露虚构背后的权力话语和意识形态。历史编撰元小说是元小说手法与历史编撰学的结合,它包含以下要素:1 它是元小说,具有一般元小说的自我指涉、自揭虚构的特点。2 它运用历史素材,虽然对自身作为人工虚构物之本质有着强烈的自我意识,但仍然试图通过对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的频繁调用而“使它的读者和书页以外的世界重新联结起来”(Hutcheon5)。3 它通过对历史的重访(revisiting)和重构(reworking)以及在此过程中对“虚构”的暴露,凸显历史“被建构”的特征,进而揭露“客观”、“真实”的历史文本中隐藏的叙事逻辑和意识形态,揭露历史是怎样按照话语霸权被虚构的。
《法国中尉的女人》正具有历史编撰元小说的以上三点基本特质。它基于新历史主义的历史观,利用元小说自我反射、自揭虚构的各种形式技巧,来揭露历史的文本性和虚构性。在这个过程中试图拓展关于意识形态内涵、关于话语、知识、权力等的讨论。
我们首先来看《法国中尉的女人》是如何揭露“历史”的虚构性的。如前所述,《法国中尉的女人》在自我指涉的同时,也精确地呈现了维多利亚时代的历史环境。然而读者会发现,《法国中尉的女人》呈现的这段历史与传统历史小说呈现的历史不一样,它缺乏一个稳定的支撑。——这个经历和讲述历史的人,或者说这个历史主体,不能提供任何的稳定感和可靠感。《法国中尉的女人》中存在着两个相互抵触、相互拆台的叙述层。第一叙述层以第三人称全知视角讲述查尔斯和萨拉的故事,力图“真实地”营造出维多利亚时代的历史氛围。在小说的前12章,这个叙述声音跟所有历史文本的叙述声音一样,显得权威、稳定又可靠。第二叙述层是个元叙述层,这一层叙述者讲的不再是故事,而是对叙述行为进行评判。他不再强调自己的历史叙述的真实性,而是公开申明其虚构性,对第一层进行拆台:“我正在讲的这个故事完全是想象的。我所创造的这个人物在我脑子之外从未存在过。”面对自己塑造的人物,他不再强调自己的真实和权威,他坦言:“像萨拉这样的现代女性的确存在,但我从来不了解她们”(68)。读者最终发现,《法国中尉的女人》的叙述者是一个不可靠的叙述者,他呈现了一段历史,但拒绝对事件和人物的真实性做出保证,并用元小说的“侵入式叙述”方式公开声明其虚构。——然而,在小说的前12章,第一叙述层中呈现的历史何以“显得”是真实的呢?这是元叙述层进一步揭露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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