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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來鞏固其統治地位,也說自己是「行天之罰」。正如《墨子.兼愛下》引〈禹辭〉說:
濟濟有眾,感聽朕言,非惟小子,敢行彌亂,蠢茲有苗,用天之罰,若予既率爾群,對(封)諸群(君),以征有苗。
又如夏啟討伐有扈氏的誓辭:
大戰於甘,乃召六卿。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有扈氏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天用剿絕其命,今予惟恭行天之伐。左不攻於左,汝不恭命。右不攻於右,汝不恭命。御非其馬之正,汝不恭命。用命,賞於祖;不用命,戮予社。予則孥戮汝。垼
在夏禹和夏啟看來,夏禹征有苗、殺防風氏;夏啟討伐怠棄了天地人之正道的有扈氏,都是奉天神之命、行天之罰,是天要滅絕他,夏禹和啟只是服從天的命令,這種征伐是有宗教上的保證的。
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夏王朝對於天神信仰虔敬,天神具有至高無上、不可動搖的極大權威,天神是人間事務的決定者和最高主宰,恭敬虔誠的祭
垼 《尚書.甘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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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倫理思想起源之研究 (3)
祀天神,成為夏王朝的國家大事。孔子就曾讚美大禹,說他「菲飲食而致孝乎鬼神,惡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垸,由此可見大禹對天神信仰的虔敬。夏以後的殷商時代,正如孔子所說「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垶,可以推見倫理思想從其來源來說,即帶有宗教性、政治性,又結合著父傳子或兄終弟及的血緣宗法性。由夏代的這種祭祖事神已成為國家的統治制度的發展,在殷商時代就更強烈了。
五、殷代以祖配上帝的宗教文化
在殷商時代,其事神祭祀的種種名目,已到了每事必卜必祭的程度。殷人的中心觀念是「帝」,在殷人的天人思想中,「帝」具有許多的權威,諸如令雨、授年、降旱、保王、授祐、降禍、降災害等。垿張光直說:「上帝在商人心目中是至高的存有,對人世間握有終極的權柄-像是農業的收成與戰爭的成敗,城市的建築與人王的福祉。上帝也是饑饉、洪水、疾病、與種種災禍之終極原因。上
垸 《論語.泰伯》。
垶 《論語.為政》。
垿 胡厚宣:《甲骨學商史論叢》初集上,香港:文友堂,民59,頁283~2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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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自有一個朝廷,容納許多自然界的神靈,如日、月、風、雨。」埇殷人奉「帝」為至尊神,從殷墟卜辭來看,殷人之宗教思想已建立了統一之神,如「帝」或「上帝」之觀念,並顯示出有意志的人格神之特徵埐,認為「帝」主宰著人世間的一切禍福興衰。王志躍在其《先秦儒學史概論》中談到:「帝的觀念的提出是史前部落聯盟下所發生的『絕地天通』後產生的積極成果。作為『絕地天通』的結果,古代的神靈系統進行了大的整理,從而形成了天、帝與祖先崇拜的二元系統。這本身又是炎黃兩帝以來,氏族制度逐漸解體,形成了部落和部落聯盟,並進而形成了國家的結果。商代正是從部落聯盟轉化而來的國家形態,它是在部落聯盟的基礎上建立起國家機構與政治制度。」垹
商湯討伐夏桀,《尚書.湯誓》中記載他的誓辭:「非台小子,敢行稱亂,有夏多罪,天命殛之。……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商湯自認為上帝賦予他去討代夏桀的使命,他自己不敢不服從上帝的命令。商湯要求他的部下追隨他去討伐夏王,說:「爾尚輔予一人,致天之罰。」埁原因是因為「夏王多
埇 張光直:《早期中國文化》,坎貝理志:哈佛大學,1976,頁156。
埐 張立文:《周易與儒道墨》,台北:東大,1991,頁290~294。 垹 同註唋,頁52。 埁 《尚書.湯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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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矯誣上天,以布命於下。帝用不臧,式商受命,用爽厥師。」夎殷人傳承夏王朝的天神信仰,以天命觀念為自己推翻夏王朝辯護,帝是殷商王權之賦予者,天命降下,是上帝要商湯去討伐夏桀這樣的昏君,商湯不敢不服從上帝的命令。盤庚遷殷,也是通過卜占,以天做為排除阻力的強有力依據,他說:「我王來,既爰宅於茲,重我民,無盡劉,不能胥匡以生。卜稽曰,其如台,先王有服,恪謹天命,茲猶不常寧,不常厥邑,於今五邦。今不承於古,罔知天之斷命,矧曰其從先王之烈,若填顛木之有由蘖,天其永我命於茲新邑,紹復先王之大業,底綏四方。」奊「惟賴人各自黜其舊習之心,而齊一眾德,乃克有濟。」娙商人在天與帝的天命前提之下,初步的把天命的保有、德和民心結合起來,意識到人事與社會政治的重要性,統治者施德於民,這樣才能永保天命。
帝的範疇不僅是殷人天人思想中的最高主宰,同時也被認為是王者的祖先,《詩經.商頌.長發》:「帝立子生商……帝命不違,至湯齊,湯降不遲,聖敬日躋,昭假遲遲,上帝是祇,帝命式於九圍。」殷人認為統治者修德而奉天命,
夎 《尚書.湯誓》。
奊 《尚書.盤庚》。
娙 《尚書.盤庚》。以上引文轉引自張榮明:《殷周政治與宗教》,台中:五南,1997,頁6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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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能在其死後賓於帝。反之,自絕天命,不能正其德,就不能賓於帝,甚至不能保持統治權。在殷人的觀念中,天對人行監管,所謂:「天命降監,下民有嚴」娖「天監厥德」「鳴呼!慎厥終,惟其始,殖有禮,覆昏暴,欽崇天道,永保天命。」娭夏王朝滅亡的原因就在於夏桀「率遏眾力,率割夏邑,有眾率怠弗協。」娮商紂王也因為大造酒池肉林,荒淫無恥,不按天所垂之典而行,為人民所唾棄,所以不能正德以保存天命。所謂:「天棄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今我民罔弗欲喪。」娕
「天」是周初才有的文字語言,商對「天」字的應用並不普遍,其所注重且應用頻繁者為「帝」或「上帝」,但《商書》中所說的「天」,仍是商人之思想,此「天」與先前「帝」、「上帝」的內涵基本意義上相類,但是與後來周人所謂的「天」或「天命」的意義並不相同。殷人的宗教祭祀活動頻繁,必須借著鬼神信仰、占卜來了解帝的旨意與命令,人與鬼神的交通是建立在趨吉避凶的現世利益上,目的乃在求福不求德,這種占卜的意義並非在提升生命的價值,從這
娖 《詩.商頌.殷武》。
娭 《尚書.仲虺.之誥》。 娮 《尚書.湯誓》。
娕 《尚書.西伯勘黎》。以上引文轉引自王志躍前揭書,同註唃,頁5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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